2007年,借着去北京上大学的光,我踏上了人潮汹涌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隔着涟漪丛生的玻璃看落日,望着飞速远去的庄稼,火车从大河上驶过,我终于明白了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吃了两盒泡面,跟周围的人天南地北地侃,随后大家纷纷睡去。我憧憬着首都的样子,就像甘肃的老农想象大海的样子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员告诉我们火车已经抵达首都北京。一番拥挤和七拐八拐后,我终于站在了首都的土地上。走出车站后,眼前的一切让我惊讶,然而更令我惊讶的是爸爸从电话中告诉我的一个消息——二叔和一个女人私奔了。 二叔是当时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之一,在言语表达方面颇具天赋。二叔毕业后回到了村里,爷爷拿出箱底不知存了多久的钱,天没亮就走着去了镇上,回来时背着一个蛇皮口袋。所有人都不知道爷爷的口袋里装着什么,爷爷始终也没有说,等到了天黑爷爷小心翼翼地来到村长家,第二天二叔就到村委会上班了,负责村委会其他人不愿意干的一切事务。 直到我收到大学通知书准备奔赴首都的前一天晚上,爷爷抽着旱烟,跟我提起了那天的事情。爷爷到了村长家后,把礼品摆在了桌子上,村长站起来佯装拿打火机点烟,说道:大叔,您这是让我为难啊!村长的眼睛没有看爷爷,也没有看打火机,更不用看夹在手指间的烟,一直盯着桌子上的礼品。村长转了一圈后,眉头皱的像痔疮犯了一样,爷爷微微一笑,从怀间掏出了皱皱巴巴的钱,压在了村长的烟盒下面,村长用三角眼瞄着烟盒下的钞票,故作客气地说:“大叔,您这是干嘛?村委会虽然是基层组织,但是也讲究个程序,讲究民主。这样吧,明天我们开会讨论一下,我尽量给虎子安排。”虎子是二叔的乳名。 爸爸回忆说:“那天晚上爷爷回到家后,一个人喝酒喝到深夜。奶奶打听了半天,爷爷对此只字未提。午夜时,下起了大雪,大雪遮住了地面,遮住了屋顶,遮住了爷爷的叹息声。” 二叔在村委会工作了半年,或者说忍受了半年。以二叔的知识水平,实际上可以在村委会发挥一些作用的,而二叔每天的实际工作是沏茶倒水、打扫卫生、给村长送报纸,甚至还得回家给村长媳妇送钥匙。就这样,忽然有一天二叔踏上了南下的火车,给家里人留下了一堆疑问和一张字条。 爷爷气的气管炎越来越严重,村长掐着腰说:“我们村委会是小庙,容不下你们家虎子这尊大神。”爷爷咳嗽着解释,村长摆了摆手,带着他小舅子的表弟走进了村委会,接替了二叔的工作。 初三那年,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村里,那时候在我们村别说轿车,拖拉机都是稀罕货。几乎全村人都围了上去,睁大眼睛看着,像是迎接外星人的飞船一样。这时,车门开了,没下来外星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的走下车,墨镜盖住了大半张脸,下面裸露的嘴微笑着。村长故作镇定,走上前去跟那个男的握手,男的没有和村长握手,却递给了村长一盒烟。穿过人群,走进了爷爷的院子,只有奶奶认出了是二叔。那时我正在上课,回来后听隔壁的婶子说奶奶当时哭的让人心痛,我看着奶奶脸上的皱纹,那里当时一定被泪水填满,波光粼粼。二叔一走就是五年,几乎把奶奶的泪水耗尽。 二叔衣锦还乡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了,从此隔壁班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个很厉害的叔叔,老师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从那天起,上门来给二叔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爷爷奶奶很开心,二叔却对此无动于衷。 有天晚上,二叔拿出一根英雄钢笔塞给我,让我一定要考上大学,去外面看看。“待在这里,你的眼界会永远那么窄。”说这话的时候,二叔望着圆圆的月亮,眼睛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他点了一支烟,吐出的眼圈像月亮一样圆,最后慢慢飘散,氤氲在雾气里。我知道,外面虽然很美,但要想活的很美,必须付出无尽的艰辛,尤其是对于一个外乡人。当然,这是我来到首都求学之后体会到的,明白了二叔在南方一定很不容易。那晚,我们聊到了后半夜,二叔提到了一个姑娘,他们相恋过,最后被人用一套房子诱惑走了。说到此处,二叔猛吸了一口烟,烟头瞬间变得绚烂,火光闪动,似乎照亮了天空。我还想问二叔很多问题,可是他碾灭了烟,让我赶紧回去睡觉。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二叔认真聊天。 几天后,二叔娶了一个村里的姑娘,婚礼办得很隆重,二叔把汽车后备箱带回来的香烟都散尽了。晚上,二叔喝的酩酊大醉,拽着我说了很多话,让我抓不着重点。但我清楚的记得,二叔在说一句话的时候,目光如炬,甚至摔了一个酒瓶子,他说:“趁着年轻,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只有拼过了,才知道它到底属不属于你。”说完二叔就溜到了桌子下面,自顾自地睡着了。 二婶是个典型的乡村式贤妻良母,从不多说少道,衣着朴素,做得一手好菜,只是相貌平平,没上过学,对于她来说,我们镇就是整个世界。没见过夜空中闪动的霓虹,没嗅过芬芳的玫瑰,更没品过甘甜的红酒。她认为,只要好好侍奉二叔,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准点做饭,到时给二叔生个孩子,这样就是永远了。她无论如何看不到二叔以梦为马的心,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读懂二叔的心。 有阵子,二叔异常忙碌,说是在外面倒腾药材。只有我知道,二叔出去赚钱不假,还有就是去找他爱的女人了。二叔的车上有个漂亮的汽车模型,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我两眼冒光,被二叔轻易识破了。二叔笑着说:“下次回来,我给你另买一个,这个不能送你。”那是他和她在规划未来的时候准备买的一款车,那时候二叔还是一贫如洗,那辆车对于他来说有些遥不可及,如今二叔如愿以偿地拥有了它,她却坐进了更贵的车里。 这些事情是那晚二叔告诉我的,大家看到了二叔的汽车、西装还有包装华丽的烟和酒,却没有看到二叔那颗被撕碎的心。回来后,二叔和别人对外面的事情只字未提,总是招呼大家抽烟喝酒,而这背后的东西二叔只告诉了我。二叔说家里只有你能交流,只有你能理解我,我曾以此为荣。很多时候,我们会义无反顾地去探求真相,心里痒的很,当你知道真相后,心里痛的很。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感同身受的痛只有自己知道。 二叔每次回来都会给我带些礼物,起初我以为他是为了“收买”我,我也信誓旦旦地跟二叔表态:“二叔,这些事情,我会装在心里,烂在心里。”二叔笑笑说:“孩子,这些东西不值钱,我也不指望拿这些东西堵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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