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跟我举办婚礼,必须!要不你妈的有你好看的。” 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口气,从黑莓的牙齿缝里蹦出来,就更接近活闹鬼的腔调,隐含显而易见的愤怒和威胁,令人寒碜窒息。这个离过5此婚的女人,太需要一个稳定的家庭港湾,领了结婚证,得寸进尺,丢掉当初“过来人不办婚礼”的承诺,非得要和邓大钧举办一次热热闹闹的“体面”的婚礼,以弥补挽回前5此婚姻失败的耻辱和缺憾。 “天钧,你给我听好,我们一定要照一张大大的婚纱照……” 她太需要一张放大的挂在洞房的婚纱照,5此结婚,都没有像样的婚纱照,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有一定经济实力、一份好职业、一个好性格的男人,凭她天生的犟脾气,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块难得的“肥肉”的。婚礼可以挽回多年被人驱逐、指责、蔑视而声名狼藉的面子,豪华的婚纱照挂在卧室,可以证明她这次婚姻至少外人看来是圆满的。她最后5分钟仍然是婚姻的成功者。 然而,黑莓的美好愿望随着6月的山崩地裂,在这座山城边沿的集体宿舍垮塌了。她是一个面容憔悴,一天只须睡眠四、五个小时就能恢复精神的中年女工,在清晨六点钟的大地摇晃中,她猴子般飞身跃起,赤脚落在涂着绿油漆的地面,,从那扇半开的窗户弹了出去。也许出于最后的本能,她逃生前大喊了一声:“地震了!” 同床共枕的第6任丈夫并没有睡着,他早就醒了,由于长期的工作、学习和“爱人”的胡闹带来的压力,他有点儿神经衰弱,身心疲惫。他以为床铺的摇晃是黑莓做梦制造的——她有梦游的毛病,夜里一做梦就身体颤抖,挥舞拳头,好像要与阶级敌人或者外国侵略者作战似的。有两次她竟然坐了起来,拼命摇撼着双人床,直直地瞪着双眼说:“我看见鬼了,我看见鬼了……”次日早晨她还不承认自己昨夜的异常举动,甚至摸着一把菜刀的手柄,扭曲着那张黑灰的面孔说:你这个该杀的,找借口甩我…… 在这样的恐怖气氛中是没有任何协商可言的。邓大钧难以痛快地拔出再婚的泥沼,只好听天由命,稳住阵脚,再做打算。在逼婚前,他最怕领结婚证。领证后,他最怕举办婚礼,并且用一张放大的具有油画艺术的婚纱照来证明“爱情”。这个贪财而变态的女人,吸干了他有限的钱财,打伤了他的身体,肢解了他对未来生活的希望,还要合拍一张“夫妻恩爱”的大型剧照显示她的荣耀……现在,这一切令人焦虑的事情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更大的灾难掩盖了。 地震,这是地震。邓大钧青年时代干过民兵排长,练得一副灵活矫健的好身手,岁月的流逝,生活的折腾,把他改造成目光散漫、动作迟缓的中年干部,凭借最后一点老板油,他火速滚到床下躲避。也就是在这最后一秒钟,他听到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床上,没等他回过神,整个屋子发出撕裂的怪叫,轰然坍塌,他觉得猛烈的尘土像翻卷的烟火,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黑莓虽然是个勇敢而精明的女人,第一时间从二楼窗口跳了下去,但爬起来后逃跑的强大的惯性使她属猴的身体刹不住车,居然跌入前面的河滩,她感到浑身震痛,发出了呻吟。 她看见连接矿城的桥梁垮塌了,一阵阵怪风淹没了呼天哭地的求救声。她有脊椎病,压迫着大腿的神经,此刻发作起来疼痛不已。贫血的身体是第一次婚姻生女儿大出血造成的,附带的眩晕症一阵伴随着她。经受这般惊吓,头晕也立马发作了。 真是老天无眼。小时候,看见母亲被父亲用皮带劈头盖脸地抽打,她就对父亲产生了恐惧,继而转成对男人的怀疑和仇恨。她暗暗发誓将来长大后决不向男人投降、屈服。第一次结婚,跟丈夫的母亲撕纠着打成一片;第二次结婚,跟一个下岗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吵闹不休;第三次结婚,没有达到全盘控制丈夫的收入,又是冷战又是热战;第四次结婚,丈夫跟前妻商量孩子上学的费用,闹的动剪刀砸板凳;第五次结婚,焚烧丈夫的书法作品,差点点燃家里的煤气灶,炸毁那套“不属于自己”的房子……这第六次婚姻,碰到了邓大钧,她汲取了以前的“教训”,试图努力克制自己的暴脾气,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克制变成了伪装,伪装是难以长久的,三个月后,她就为了控制钱财、性高潮等问题歇斯底里,大打出手,并对报警的邻居发出了“死亡威胁”,可谓女中豪杰。 “唉……”黑莓躺在河滩上,感到体力有所恢复。我怎么这样不幸呢?虽然邓大钧看不上自己,自己的相貌、职业、文化、家庭都不如他,但我通过他第一次勉强的性生活就拿到控制他的理由。他算是个好人,好男人……我要去救他,救他出来,他就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不会计较我用牙齿、拳头、椅子、菜刀在他身上留下的累累伤痕,不会计较我霸占他的存款、工资、奖金、津贴、年金、保险金,并且部分转移到我的母亲、女儿、弟弟的行为……他不是记仇的人,我要救他,才有机会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大钧啊,你真是半个神。被我纠缠烂打十几个小时,鲜血淋漓,还不逃跑,见我要撞马路上的汽车,死死地抱着我……其实,我根本就不想死,不会死,我是故意伪装的,是一种威胁和恫吓。我甚至想过该死的是你,你死了,我也不能死。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男人该死,都该死,要斩尽杀绝。我们女人不该死。 可是,我想通了,我们两人都要活。大钧,我们领了证,就差一个婚礼了。 黑莓似乎看到了体面的热闹的婚礼,那大大的镜框镶嵌着两人的婚纱照,引来别人赞叹的目光。谁说我不是个好女人?那些工人,下岗的,个体户,看不上我;那些不怀好意的同事冷落我,议论我,诽谤我,蔑视我,可是笑在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胜利。一场婚礼将决定,我胜利了,我不是婚姻生活的失败者。我找到了综合条件都不错的老公,一个干部,有住房,有修养,女同事中有几个能找到这样好条件的老公? 对未来新生活的展望,使黑莓颤微微地站了起来,她竟然爬上了河坎,看到了那堆如同坟茔的废墟。“大钧,大钧,你在哪里?”她接近那座倒塌的三层楼房,看到一具尸体倒挂在窗台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害怕了,定定地站在那里,泪水哗哗淌了下来:“大钧,我来救你了,我们要举办婚礼,还要合照一张放大的婚纱照……” 埋在废墟里的邓大钧听到黑莓的喊声,看到了生还的曙光。只要这个反复无常、暴躁疯狂的女人把自己从瓦砾堆里扒出来,这个救命之恩足以抵消往昔的所有
编辑评语 内容提示:一场地震摧毁矿城偏僻宿舍楼,一个5次婚姻的女人死里逃生,竟然“顺带不为偷”掳掠受难者金银首饰,她的第5任丈夫和一名小18岁的女护士废墟下互相自救,两个受伤虚弱的男女在废墟前拍下“结婚照”……这是两岸罕见的“另类震灾婚情小说”。
(作者自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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