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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2020年。情人节前夕。
　　我坐在美国飞往中国上海的航班上，飞机以我看不见的速度穿越天空，穿越耳畔轰鸣的噪音与夜晚的灰色沉重的云朵。
　　而之后天花板扩音器上缓缓播出机长沉重的声音：“乘客们好，现在机舱内密封增压仓突然低落，需要紧急迫降，望乘客不要慌张做好应急工作，我会与大家一起勇敢面对这次风险。”
　　话音落毕机身就出现了轻微地抖动。虽然机长早有过提醒，人们还是惊慌地呼喊。
　　邻座的小女孩整个人都恐惧地埋在妈妈怀里，“嘤嘤”地哭出声。
　　一位空姐走过来，企图控制一位行为失控的老太太。
　　那个时刻，我竟然没有丝毫恐惧只是用力地咬紧嘴唇。心底只剩下一个单纯的信念，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因为我还准备奔往一场闵泽诚诺了我的婚礼。
　　也许现在，他正举着玫瑰花束等在落地窗前，甜蜜地想像我到来的那一天。
　　……
　　从机长发出警告到飞机快要坠毁在太平洋也不过短短的五分钟。人们的惊慌已阻止不了飞机急速地下坠和机舱里滚进的浓浓黑烟。
　　为了减轻痛苦，我弓下身子，双手掩面。一边突兀地想起了遥远不可及的从前。天空是洗尽了纤尘的碧蓝颜色，鸟鸣虫叫，花朵安祥。
　　那是在1999年，我刚刚来到小镇的时候。
　　关于四岁的记忆，最清晰的便是那个有些破败的小幼儿园，零售店里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玩具，以及一个单薄痩弱，却依旧像其他男孩子一样，上房揭瓦，下水摸鱼无恶不作的闵泽。
　　
　　那年的搬家的日子也是我的生日。所有我刚刚认识却不太熟络到已经可以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小伙伴们都跑来凑热闹。他们看到坐在已经搬出门外的大衣柜上的我，正在一口一口咬着雪糕。
　　那是个自从我有记忆以来过得最寒酸的生日，爸爸用了几包零食就轻易打发了我们。他说你们这些熊孩子快到别处去玩吧，别耽误我们搬家。
　　我推出了那辆我最爱的粉色小自行车，他们跟在我身后一路飞奔。
　　闵泽的那包薯片就暂时寄放在我自行车前的小筐子里，与我的那包摆在一起。大家都玩累了，坐在草地上休息。我伸手拿出了那包薯片，手指夹起几片叠放在一起，入口即是辛辣微爽的香味，我吃得兴致盎然。
　　闵泽泽饿了，他从筐内拿出另一袋，只扫了一眼，便说：“你拿的是我的那袋，我刚拆开包装，一片没动。”说完又大方地挥挥手着：“算了，我的都给你吧。我不吃了。”
　　闵泽他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是对我有怨恨的，表面上却不承认。
　　不过后来有一次我的的确确惹他生气了。起因是他在家附近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把制作精良的弹弓，并带回来给大家看。一帮好奇心严重过剩的小屁孩们争相拿过来观看，到了我这里，我却攥着不撒手了。
　　我硬要说那把弹弓是我先发现了的。闵泽气不过，去找我爸妈评评理。
　　爸妈当然都把全部的错误都归咎于我。
　　当时妈妈特生气地举着一把鸡毛掸子，当着众人的面一下下抽打在我身上，我看到那时躲在一旁的闵泽，冷漠的表情下掩不去的兴灾乐祸的得意。
　　所以后来，我偷偷把他的宝贝弹弓折成了几段。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很不幸地与他分到了一个班。
　　当时还有一起经常玩的徐小小他们打趣着：“以后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呐。”结果他比我还要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哭着闹着要爸妈给他换一个班，深深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我与他的敌意关系就这样保持了很多年。
　　
　　我亲眼看他从一个调皮倒蛋的小男孩成长为惊世骇俗的美貌少年。
　　
　　那样优秀的少年，他却喜欢洛之瑶。
　　2008年初中入学，她以一张长发掩映下的生动脸庞成为闵泽生命里最初的美好。
　　那年夏天，阳光炽热了我的眼。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彻底的丑小鸭，偏偏这样的我，却要被班主任任命在运动会上举牌。我顶着一头被剪坏了的波波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样子一定可笑至极。
　　洛之瑶也举着代表他们班级的木牌，长长的裙摆下一双修直漂亮的双腿，几乎吸引了全场男生的目光。开幕式结束后每个班级向中心聚集，她就站在我的旁边。
　　她细细打量了好久，忽然手并拢放在我耳旁说：“你的脸上有一块脏东西。”她微侧过身来指着自己的右脸颊，阳光下的手指修长漂亮。我有些无措以至于忘了伸出手去擦掉它。后来人群都慢慢散去了。我看到闵泽朝这边走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长到需要我仰望的一个高度，变成与许多年前相隔很远，令我无比陌生的男孩。
　　他停在之瑶身旁，替她拿起有些沉重的那把木牌。他像是与我分隔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每一个温柔的动作又分割成无数细小片段，悲伤雕刻在那一瞬阳光的金色里。
　　
　　另外一个高瘦的男生走过来。隔着与他淡淡的几十厘米距离，传来他温柔的声音：“来，我来帮你拿吧。”我的额头刚刚够到他肩膀的高度，迎面的风清新凉爽。
　　那个男生叫顾凉音。他是隔壁班的转校生，有微卷的栗色头发和深邃的褐色眸子，以及清瘦挺拔的身材。
　　听说他刚刚转到那个班时洛之瑶曾堵在门口等他出来，既而飞速地转身逃掉，然后他的掌心就多了一只剥皮的小橘子。
　　他盯着女生离开的背影觉得又好笑又无聊。
　　还有一次是在操场上，洛之瑶带着几个同玩的女生径直走到正在篮球场外休息的顾凉音面前：“你以后不要装酷好不好。”
　　顾凉音当然没有必要理她。
　　但是洛之瑶从来都是那么飞扬拔扈的女生。
　　她看到顾凉音经过楼道，她就跺脚，那天楼道内正好被值日生撒上水，溅起的水珠落了顾凉音满身。
　　他对洛之瑶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
　　洛之瑶吐着舌头回应一句：“我从来都是这样无聊。”
　　可是谁都知道被洛之瑶甩过的男生一抓一大把，她还没有遇见过泼自己冷水的人。比如，顾凉音。
　　
　　
　　然后一个我独自在家的夜晚，冷空气浸得皮肤一丝凉。泛出莹莹光线的电脑屏幕前的我昏昏欲睡时，屏幕上忽然跳出了一个请求加为好友的对话框。
　　我迷迷糊糊点了同意。
　　他的开场白简洁明了：“hi.”
　　我很快地回复：“你是谁？”
　　“我叫顾凉音，很有名的，你竟然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