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结婚的很迟,当我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老了。 从我记事以来就听他说他年轻时候的事情。 他曾是一个知名乐队的主音,人气、地位、知名度要什么有什么,可真是风光无限。 后来,他觉得年纪大了,累了,就和奶奶结了婚,从此退出了浮华奢靡的娱乐圈,但他和从前的队友们一直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尤其是威吹爷爷,听说年轻时他们是人气很高的一对CP,我看的出来,爷爷很喜欢他,但也只是喜欢,不是爱。 我常常在梦中梦到一双眼睛,像猫一样,又大又清澈,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 我把这件事告诉爷爷,他总是笑着跟我说“那是你奶奶的眼睛”。 才不是呢!奶奶的眼睛没有这样漂亮。 我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是在爷爷的相册里。 那天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翻看爷爷年轻时与队友们的合照,土壤看到一个男人,他就有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而且他与奶奶长得还有点相似。 “这是奶奶的亲戚吗?我怎么没见过?”我指着照片上的男人问。 爷爷看我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刹那间,父母的神情也好像变得不自然起来。 爷爷从我手中抽回相册,用一种逃避似的语气说“不记得了”。 从此以后,他再没在人前拿出相册。 而我真正知道男人的名字,是在某一日的晚饭时分。 一个陌生人敲开了我家的门,告诉我们爷爷一位名叫minase的朋友去世了。 当时爷爷就晕了,迷糊间一直念着“minase……”,醒来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怎么会?怎么会?他还这么年轻,怎么会?” 爸爸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朝他道“年轻?爸,你老糊涂了吧?minase都80多了还年轻?” 听到这话,爷爷吃惊的抬起头,环视一周后,又低头似在自言自语“老来多健忘…老来多健忘…” “我说爸你注意收敛一点。”爸爸清冷的声音“妈死的时候你可是没什么反应的,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一个老早就退团的队友吗?” 妈妈见他话说的越来越难听,赶紧推了他一下,他才停了下来,看了妈妈一眼又搭上一句“小心把孩子教坏了”。 以前的爷爷哪里会这样窝囊?可是今天面对爸爸的话却是一句也不敢反驳,只是一味地念叨着一句“老来多健忘”。 爸爸虽然话说的重,但终究还是让爷爷去参加了minase的葬礼。玲夏爷爷、威吹爷爷、小光爷爷也都来了。 但是很奇怪的是爷爷今天没有和威吹爷爷说过一句话,就连面对面时都显得那样不自然。 在墓前人人都吊唁完的时候,爷爷却还呆着那里,小光爷爷叫我先走,可是爷爷却让我留下。 他拉我到坟前,用一种近乎哀求对我说“叫他一声奶奶好不好,就算爷爷求你”。 我心下一惊,爷爷竟然让我叫一个陌生男人做奶奶!这怎么可以! 他看我没开口,又说“叫一声吧,一声就好”。 我看看墓碑上美丽的男人,再看看爷爷苍老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开口叫了他一声“奶奶”。 1.12秒 就在1.12秒后,我看到爷爷脸上挂着泪的笑容,让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仿佛回到了50年前的容颜,墓碑上minase笑的很幸福。 自那天回去之后,爷爷就一病不起,,那段时日,他整天就在嘴里念叨着“老来多健忘”。 弥留之际,他把众人招到床前,只是要求将自己葬在XXX墓园,说那里风景好,还要求把“老来多健忘”这句诗刻到墓碑上,父母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然而只有那天跟他一同去了葬礼的我才知道XXX墓园,是minase下葬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爷爷为什么要在墓碑上刻这几个字,我也一样。 我只知道,爷爷死前,笑的很幸福。那样幸福的笑容,我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爷爷的照片上,一张他和minase的合照。还有一次就是在minase的坟前,我叫他“奶奶”的时候。 爷爷死后我便出国了,去到山清水秀,地灵人杰的中国,再次到爷爷坟前悼念已是十年后的事情了。 时间已久,我早已忘记当年的疑虑,在爷爷墓前看到碑上刻的五个字,竟然脱口而出“身与心俱病,容将力共衰。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刹那间,竟被自己说出的话给惊住了,原来“老来多健忘”的下一句竟是这样。 原来,爷爷一直都记得。半个多世纪的岁月竟抵不过“minase”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充斥在他余下的岁月里。 或许是由于家人的不理解,或许是出于对奶奶的愧疚,爷爷不能清楚的表现出自己的感情,只能以半句没有人懂的诗来不着痕迹的向minase吐露出感情。 我不得不佩服爱情的强大,让一个活了近一个世纪的老人在刹那间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以为是红颜弹指老。 若我能早些懂得,在爷爷去世前的日子里,他就不会活的如此寂静了吧? 想到这里,我转过身,朝着与爷爷的墓碑相距不远的一个墓碑走去,墓碑上还是那张照片,照片上的男子,笑靥如花,美不胜收,我张口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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