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推开她的宿舍门,我没有看到她。 姬绿苔呢,请问。我问其他的女孩子。 她呀,去和男友看电影了,你是谁?找她有什么事? 我是谁?我怎么解释我是谁?她有了新的男友?这个说“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的妖媚女子,怎么会有了新的男友? 我一直坐在楼下等待她。 她深夜才回来,很晚很晚的秋天的深夜,秋凉似水了,我坐在暗处,看着梧桐的树影,等待着即将与我离散的女子。 她来了,是与另一个男子牵着手,他们在一起,俨然热恋的情侣,她说,来,吻我一下我才上去。 那个男子,他正要低下头。 我在暗处说,你们等一下。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打了姬绿苔,我骂得她很难听,水性杨花,我说。 我坐当天晚上的火车回了石家庄,并且,想从此忘记这个人,尽管我知道,我忘不了。
一个月之后,姬绿苔出现在我的门口,她抱住我说,沈然,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我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我以为自己心肠会很硬,但是,我却立刻没有骨气地抱住了她,姬绿苔,下次不许了啊。 那时姚远在广州做生意发了财,他听说了我和姬绿苔的爱情故事,大力地夸奖了我,说我长了能耐,居然能把这样的女孩子搞到手,真让我佩服。 春节的时候我们三个在一起,在北京的一个法国饭店,我们一起喝了个天花乱坠,姚远说,来,敬你们两口子。那时姚远的口音已经有了广州粤语的味道,他穿着意大利的男装,戴着瑞士的手表,而且,举止言谈颇是有钱人的样子了。 姬绿苔的眼神散发出了绿色的光,我看得出来,她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毛病又要犯了。
四 姚远和姬绿苔果然混在了一起。 姬绿苔的所有衣服化妆品,姬绿苔的飞机票,姬绿苔的小零食……钱可以换来爱情的,我和姚远从此绝交,和姬绿苔,和这个如杨花一样到处飘飞的女子绝交。 我发誓,再也不会理她。 永远。 永远有多远? 我毕业了,去了一个海滨城市,我转业了,有人给我介绍如花似玉的女子,我并不心动。 彼时,姬绿苔已经离开了姚远去了法国,她在法国,法国有多远?我问了又问,我为什么还要想她?为什么? 这一问,我很心碎。 二十七岁,离十七岁整整十年了。 我仍然一个人。 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尽管她坏,她曾经一次次与我离散,抛弃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忘记。 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我欠了你的,只欠你的,终生,不能忘记。 我一次次地决定,我的终生将与这个人再无关系,可是,在最后的最后,我与她,仍然有关系。 二十七岁这年的秋夜,我接到姚远的电话,他说,姬绿苔死了,喝了太多酒,死在法国的高速公路上。 没有人去把她领回来,姚远说,晦气,够晦气的。 她的家人,亦不肯去。 我说,我去,我去。 我带着惆怅而绝望的心情,去领一个女子的骨灰,那捧灰,是我的至爱,即使她已经魂在他国,可是,我仍然爱。 在回来的飞机上,我手里一直捧着那个雕花的盒子,那里面,躺着我曾经爱过的女子。 还有,还有我曾经送给她的一枚银戒指,发了黑,我握着那枚戒指,心里凉成一个秋。 原来,你青春里爱过的人,到死,都会是你的朱砂痣! 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