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我是你夜光杯中苦涩美人酒

　　不纯洁是种看不见的东西，可以骗过所有人装纯洁。但遇上真的纯洁，就无法再骗自己的心。
　　
　　前言
　　我们在2046酒吧聊到酩酊大醉，为她的爱她的酒还有那双夜光杯。我们坐在五彩斑斓的琉璃高桌旁，四处喧嚣中她醉吟悔泣地歌；卫生间里，她恍如隔世地把一切吐到体外，像对过往的悲欢告别。她边哭边笑：安姐，他是惟一爱我的男人。
　　
　　我是要脸的
　　
　　清脆驼铃洒在夕阳迎照的路。
　　粉色低腰灯笼裤是尼泊尔手工镶珠边的；波浪形天鹅绒珠链腰带是印度货；上身嵌亮片明蓝色胸罩式露脐小上装不太值钱，是仿印度款水货；脚上是二指原木厚底鞋拖衬着趾上艳红寇丹。我像个肚皮舞娘，吸引一路惊艳的目光。
　　他好像不在意我。那只年轻母驼慢吞吞懒洋洋不远不近地跟着。我掏出防沙用银粉方丝巾，蒙在脸上系成倒三角，眼波柔媚飞过去：像不像印度公主？……像不像阿里巴巴的新娘？
　　就不做声。大漠红日映得他脸膛红红火火，细长眼睛望望我，又继续哼《梦驼铃》。我失望又鄙夷：表面不搭理我，谁知内心想什么？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其实他是谁基本与我不相干，他只是我第12个旅游地的导游。我没钱，但会用视频和微笑，足够了。我有意无意暗示让男人开口邀我，并负责全部开销兼免费导游。收到往返路费后我会带份礼物上路，羊毛出在羊身上，我喜欢扮得知书答礼，然后伺机索取更多。
　　这也是保囿尊严的方式。我需要尊严，因为我毕竟是要脸的。
　　我练过三年舞蹈，身材柔韧苗条且肤白眼大。世上色男如此多，我有七分姿色七分打扮和七分青春，还不够本钱？这有母亲的功劳，她遗传我身材相貌勾魂术，但我更善用女人的含蓄。
　　其实我极其讨厌城里那鬼地方，城市遗忘的毒瘤中有我的家。好端端石墙院盖满七扭八歪的偏厦子，住满东南西北各式各样房客。虽然房租足够生活，但直到我19岁中专毕业，45岁的母亲仍不悔改。我恶吵：带男人回来我不管，但请你换张好床，别让它叫得我半夜睡不着。她回：有本事出去住，你满18岁，老娘没义务再养你。
　　没再见她，不是因为恨，而是已变得不是我。低学历难找工作，我去了夜总会跳艳舞，挣色迷迷掌声中塞进胸口的小费，懂得最底层人残酷的生存法则。
　　从第一次用身体换夜总会客人苏杭兼上海二月游后，走遍大好河山就成我生存手段。赏风景长见识尝美食有钱花何乐不为？
　　而“他们”却有高学历好工作没压力有尊严。比如现在驼背上的他虽是裕固族，却大学毕业做生意，28岁未婚已全款买了市内三室一厅的房。
　　我的青春美丽却像调错味的鸡尾酒，华丽虚枉扭曲恶心。
　　他的年华更像火车窗闪过的胡杨，笔直而欢欣。笔直得令我忌妒。
　　
　　距离是个耳光
　　
　　他问，泉像不像山的老婆？我抿了抿脱水干涩的唇没答。他递过水壶，我灌了几口感觉不对劲，甜中带酸还有涩。天，驼骆尿？他笑得前仰后合：是孟婆汤，喝了就变成我老婆。
　　鸣沙山四野黄沙，月牙泉宁静依偎。孟婆汤，多好的名字，他一定是懂前世来生的人。我也曾被叫过老婆，但一切过往后，身体故事写不进任何记忆，不过是所谓人性解放时代表面尊严下的交易罢了。
　　心间隐痛。抢过壶继续喝，我想重新投胎，能吗？他才笑说是酒泉人自制的杏皮水。
　　看壁画时已残阳如血，神秘洞穴在旷世孤独。他给我披他牛仔衫，擎手电牵住我手，跟在几个旅行团后蹭解说。我们的气息在黑暗中变熟，甚至超过我母亲和从未见但无数次想像过的父亲。突然“天荒地老”蹦出来，堵得胸闷难当。
　　喊饿。去宏泰市场牌坊底下的“达记”吃驴肉黄面，排队等座时他遇上熟人，我偶然听懂一句酒泉话：她是我女朋友。我斜睨见他黑脸膛透出些许幸福红。
　　夜晚，我虚掩了卫生间门，身体成磨纱门上诱惑光影。寂寞中洗净尘埃，低裹浴巾露胸前沟壑走进卧室。但房里没人只有张字条。
　　接连几日，他带我看神五神六起飞的航天城、雅丹地貌和城市以为名的“酒泉”。我尝了糊锅、鸡肉垫卷子等各色美食，夜晚却被独自丢在房中。他汇了我五千块钱又带我旅游却不索取？只问：酒泉好吗？
　　我说当然好啊，有吃有住还能骑骆驼。他得意地笑，掏出串钥匙：我租了这个单元四楼一套房，猜你愿意住下来，交了一年租金。
　　我瞪眼看他，歪着脖子，咬着唇。想几辈子也没遇过这样傻男人，除非他有病。可我不需要距离，我的身体给谁都无所谓，有时还是种享受。
　　见我犹豫他使劲解释：我没恶意，你女孩子家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当心男人，包括我。
　　话如火烫，我被他刻意保持的距离狠狠掴了耳光，脸酥辣辣的。

　　
　　第几次处女？
　　
　　工艺品是不惹眼又保值的储蓄，我把网罗物存于母亲梅毒死后留下的房，她还留我一笔钱和爱的遗言。我退清所有房客扔出她的床，每次外出都从门外封钉好，院门挂锁。
　　玉白驼、丝挂毯等很多东西都很美，我暗示他一件件送我。一晚，他带来两只祁连山墨玉制仿古牛头觥，填满水在窗台边兴冲冲喊。我这才发现窗外月如银澈如水，看似无奇的杯竟光彩闪烁。瞩世的夜光杯啊，它借月色凉玉清水薄壁呈现粼粼神采。
　　他的倒影从一侧闯进轻揽我，像对婴儿小心柔软在耳边说，你现在我杯里。
　　你的美人酒？我佯装逃开，取来卡斯特95蛇龙珠干红换入。葡萄美酒夜光杯，两人对饮相醉，舌尖双人舞。越抱越紧，肯定要发生点什么。
　　他又弃我而逃，留我独自对着冰凉纯洁得近乎神圣的月光。他用丢盔卸甲让我的爱情长出翅膀。任秦时明月汉时的关，我都愿意，和这个纯洁的人天荒地老。
　　这是孟婆汤的轮回，我必须重新做人。
　　我把大腿内侧青色蛇纹身洗掉，在夜光杯广场花5元钱买了瓶西部啤酒，慢慢喝完后灭掉手中很久不吸的烟，寻找性保健品店。
　　我要买处女膜。
　　这种东西在这儿很难买，终于有家药店有售，价格贵得离谱。我还价：别地方50块能买同样的。老板娘掷地有声：你当过几次处女了？她不屑地用纸壳接过我如数递上的钱塞进抽屉，好像挨上就会染病。我想起母亲，不，我很干净，我从不为省钱不买套。
　　他终于颤抖着开始。却流泪，说以前有过女朋友，没能为我守身如玉，请我原谅。
　　我忽然后悔自己的傻，却为时已晚。某物早已塞进身体，准备为他的到来制造一场绝对谎言。事后，床单上的红极不正常，他还以为是我的一辈子。
　　
　　血债是笔纯洁帐
　　
　　半月后一天，他要我穿漂亮洁白的衣，说带我去裕固族家庭看看。
　　房间有挂毯，长辈穿着民族服装待我如贵客，三个年轻女子穿着时尚，亲昵问长短。我终于明白这是他家，心里温馨暖润得像酥油茶。屋外摩托车响，他迎出喊：大姐，囡囡来了。
　　羊肉美味，食却无味。大姐——就是药店老板娘！她没当面拆穿我，但告别前与他单聊了会儿。
　　路上他沉默如狂风中的胡杨，熬到回家抱我痛哭。他说相信我有苦衷，他想了解我的全部，并用生命保护我。我一动不动。原以为所有男人都玩游戏潜规则，世上竟真有爱自己的男人。
　　但不纯洁是种看不见的东西，可以骗过所有人装纯洁。遇上真的纯洁，就无法再骗自己的心。我对他讲了一切。
　　他彻底傻掉。他曾问：如果你喜欢酒泉，就嫁给我？我说：你下聘礼我就去！他汇了款，我去后，他真当我是他女朋友，是要和我一辈子的。多像是游戏中的误会，却是本关于纯洁的血帐。
　　深夜心神难宁，敲他房门寂寞无声。用备用钥匙进入，看见他腕上淌着绝望仇恨地血，脸膛黑而枯黄。他不该死，所以抢救及时。
　　我该死所以要活着受折磨。我留下车票外所有财物包括那对夜光杯，夕阳中疲惫地踏上东回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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