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那条陌生的短信,那么,她一定会觉得,人生是这样功德圆满,十年前的那个春夜,又算什么呢?可是,在同样的春夜,她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还记得我吗?十年前,我进入了你的身体。凌晨两点,还记得吗?
骆小禾是那种看起来很凉的女孩子,凉,就是看一眼觉得不可靠近。她总是昂着头走路,因为美,所以觉得骄傲了许多;又因为美,得罪了很多同性,同宿舍的女孩子几乎全不喜欢她。她亦有她的理由:美貌的女子几乎全是人缘不好的。
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大学里,独自来独自去,因为没有同伴,所以更显得孤单;又因为人缘不好,男生亦极少接近她,大概怕拎不清。
也有奋不顾身的男生来追求骆小禾,骆小禾看着比自己矮一厘米的男生说,如果遇到有人打劫,谁保护谁?这几乎是含有讽刺的问话,男生黯然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骆小禾骄傲,甚至和一只孔雀一样,马不停蹄地骄傲着,生怕来不及了。
意外,是大四这年发生的。
她去看通宵电影,拿着可乐喝,看到凌晨两点,困了,于是往回走。
电影院离学校只有两站地,她不想打车,省十块是十块。何况,骆小禾真是喜欢孤单的女孩子。
于是,她一边走一边唱着歌。
她觉得这个凌晨很惬意。
走到拐弯的地方,有一个人搂住了她。然后,蒙上了她的眼睛,然后,一团布塞在她的嘴里。
她努力地挣扎,努力地想摆脱,可是,却是这样的无能为力,她四肢颤抖着,浑身开始哆嗦。黑暗中,她的裙子被撕开,然后,很尖锐的东西插入了她的身体,热,而且尖锐。
完了。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死了,可是没有。
那个人一直很亢奋,只有短短几秒种,接着,她听到他奔跑的声音,很快,很迅速。
她拿掉塞在嘴里的布,再解开眼睛上的带子,路边一片空旷,路灯明明灭灭,只有她呆呆地站在角落里。她看了一眼自己,裙子上有血,幸好是黑色的短裙,她没有哭,只是往前走着,一脸苍白。
不,不能报案。
她坚持走到学校,然后在卫生间里洗了又洗。这一夜,她睁着眼睛到天亮,直到所有人全起来去吃早饭,亦没有人叫她一声。她知道自己是被孤立的,从小到现在,一直是。所以,她即使一天不起床,也不会有人理她的。
所以,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
没有人问她。
她在天黑后下楼,跑到学校门外的小饭店里,要了一盆水煮鱼,要了一盘醉虾,然后恶狠狠地吃起来。
这次,她的眼泪掉到了盆里。
一粒,又一粒,非常生动。
骆小禾想,她必须谈一场恋爱,在毕业前,遇到谁,就是谁。
哪怕他长得不如她高,哪怕他很一般。
左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是一个班的,她先前并没注意到他。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八,和一米七二的她站在一起,简直有动画卡通般的滑稽感觉。何况,他并没有才情,一张有些近似皮球一样的脸,圆而有弹性。
他突然出现在宿舍里,并且,拿着一束玫瑰花。
宿舍里其他的人几乎都不怀好意地笑了,是啊,这是多么可笑的一幕——他居然来求爱了。可是,骆小禾却镇定地接过了花,甚至,连左安都觉得突然,他好像都做好了要被拒绝的准备了,倒是她的接受,让他有些茫然失措。
走,骆小禾说,我们去吃饭吧。
他和她,一高一矮,行走在宿舍的走廊里,黄昏的倒影里,两个影子分外不谐调。可是,骆小禾一脸的凛然与平静,她抱着花,看不出幸福,也看不出不幸福。
他们喝了一点儿酒。
你爱我?她问左安。
是,左安说。
好,那我们毕业就结婚吧。
这句话又让左安愣了,因为太过直接,所以,左安又问,真的?
骆小禾镇静地笑了笑,真的。
谁也不相信骆小禾会嫁给左安,所以,在毕业的宴会上,很多男生都后悔得要死,因为是自卑才没有说出来的啊。
其中一个男生说,骆小禾,我们是和左安打赌他才去的啊,赌的是你收下玫瑰我们就请他吃饭,谁让你嫁给他啊?
骆小禾淡淡地笑着,我就是要嫁给他呀。
不论是左安,还是谁,任何一个,都行。
那时骆小禾在一个晚报做编辑,钱挣得不多,吃饭是没有问题的。四年中文,做一个报纸的小编辑是浪费了一些,可连时间都是浪费的,还有什么是不能浪费的呢?
后来,左安和人搞房地产,那阵房地产正火热着,只搞一处“维也纳森林”就赚了,又买了几支原始股,又赚了。于是,左安和骆小禾就成了有钱人,左安在看到成捆成捆的钱时都晕了。是啊,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这不是翻身了吗?
有了钱的左安明显胖了起来,先买了一辆宝马开,又把房子换成了三百平米的。
孩子上了贵族小学,骆小禾只觉得一切都恍如一梦,那个春夜欠她的一切,如今又补偿回来了!
这年,她三十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曼妙最妖娆的时候。和十年前比,她丰满了一些,可是,并不显老,而是更有一分说不出来的味道。
她想,上天,还是公平的。
如果不是那条陌生的短信,那么,她一定会觉得,人生是这样的功德圆满。十年前的那个春夜,又算什么呢?可是,在同样的春夜,她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还记得我吗?十年前,我进入了你的身体。凌晨两点,还记得吗?
骆小禾那时正在美容院,短信刚读完,手机就掉到了地上,她心里一阵紧,一片冰凉。之后,她没做完美容,站起来就走出去,脸上还糊着海藻泥,美容师说,骆女士,你还没有做完。
洗脸洗脸,她说,不做了。
她洗了脸,然后拿出手机打过去,对方不接,还是发短信。
你不会报案吧,我无所谓,反正是没钱没家。你就不同了,老公那么有钱,儿子那么好,我想,你最喜欢的方式是私了。
你要多少钱?她颤抖着手回了短信。
是,她希望以最快的方式解决掉这个问题。
五十万,他狮子大张口。
我没有那么多钱。她说的是实话,所有的钱全在左安那里,放在股票市场上,她的钱只有十来万。
没有?好,那我和你老公要。
你不要逼人太甚,
我哪有,我只是要些零花钱,谁让你成了有钱人,谁让你开着小车满街逛,谁让我在最落魄的时候又看到了你?你比从前更漂亮更风情了,我真想再来一次!
无耻!
是,我无耻。
他们来回发着短信,骆小禾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刹那间,她发现自己乱了阵脚,一切全乱了。
她不能让左安知道,不能让左安知道十年前的事情,这幸福的小家,她要保住。虽然当时她是意气用事,可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家的富有和幸福,习惯了上美容院,习惯了穿五千块钱一套的衣服,习惯了一家三口去欧洲度度假。现在,天降灾难,她不能让这个人毁了这个家,不能!
所以,她准备给他五十万。
五十万和她的幸福比起来,算什么呢?所以,在晚上回家之后,她和老公左安撒了娇,然后说要买一个玉镯,就是贵点,祖母绿的,大概要几十万,可是,她很喜欢呢。
买!左安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娶了骆小禾,他一直以为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而他正好张着嘴。发财致富,也是骆小禾带给他的好运气吧?
他给了她五十万。
骆小禾那晚一直睁着眼睛,想起十年前的夜晚,虽然春天很温暖,可是,她仍然觉得彻骨的寒冷和寂寞。
第二天,她早早起来,没有顾得上和左安一起送儿子,她来到约定的地点,然后等待陌生男人的电话。
把钱汇到我帐号上,接着,他发来了一个帐号。
骆小禾找到最近的一家银行,把整整五十万打到他的帐号上,然后发了短信说,已经汇出,希望就此结束。
对方好久才回信,就五个字:春梦了无痕。
骆小禾出了一身冷汗,觉得如释重负。
希望一切,就此结束。
她在小摊上买了一只玻璃的镯子,三块钱,也是碧绿碧绿的。回到家,她感觉到自己好像散了架一样,甚至忘记了给左安放洗澡水。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她换了手机号的第三天,陌生短信又来了。
还是他!
他说,你再补给我十万,我手气不好,赌输了!
欺人太甚!她有些愤怒。
报案好了,我不怕,我本来就有案底,活一天算一天。你不给我就找左安要,反正他有的是钱,如果你前面仅仅是失身,那么现在,你还加上了欺骗!你骗了他五十万来掩盖这个谎言!
好好好好!骆小禾在发了好几个好之后,才知道自己手脚冰凉,浑身哆嗦,她被疯狗咬了,可是还没有办法还击。她甚至绝望了,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是,这个人在哪里?他长得什么样?她一无所知,只有短信,只有这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步步地逼着她!
她无数次打电话,对方不接,而且发短信调戏她:我怕你听到我的声音爱上我。
骆小禾气得心都哆嗦。
于是,她去找左安,说看中了一件法国的皮草,要十万块。
她几乎很少和左安撒娇,一直冷艳的性格让左安即使有了钱也对她怀着崇拜的心情。所以,左安连犹豫都没有就给了她一张卡,很讨好地说:宝贝,我就喜欢你花我的钱,你一花钱,我就有动力了。
骆小禾感觉到一阵心酸。
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虽然他长得不好看,虽然他比她矮几公分,可是,他真的是爱她,心疼她,这,还不够吗?
所以,她更坚定了信心,要和这个坏男人尽快了结,不能拉长战线,否则,会越来越逼近崩溃的边缘。
她又给了他十万。
可是,并没有完结。
仅仅过了一个月,他又来要钱,还是十万……
骆小禾变得形容枯槁,像一个中年女人一样落魄,有时发呆有时痴,头不梳脸不洗。直到左安喊她,骆小禾,骆小禾,她才猛一回神说:叫我?
左安是从一次次去美容院接不到骆小禾时才发现骆小禾在说谎的。
她总说她在美容院,去接她时,却发现她根本不在那里。
于是,他开始派人跟踪她。
她总是一个人,往返于银行之间,不停地往一个帐号里打钱,左安调出了骆小禾的对话单子,几乎全是一个号。他打过去,对方并不接,只问他是谁?他答,左安。对方沉默,再打,关了手机。
晚上,左安早早地回来,等待骆小禾。
骆小禾很晚很晚才回来,开灯,看到沙发上的左安,两个人都愣住。平时都是她等他,这次,他安静地等在客厅里,抽了一地烟头,雾里的烟味让骆小禾咳嗽起来。
说,左安很有些愤怒地问:出什么事了?
整个小城知道骆小禾被强奸被敲诈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晚报、晨报,到处是骆小禾的照片和消息。左安虽然没有提出离婚,可是态度明显的冷淡了,甚至多了客气。
左安报了案,案子很快就破了,骆小禾想看一看那个男人,到底觉得恶心。左安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据说,曾经也是A大的学生;据说,曾经给你写过情书,被你扔到了垃圾箱里。
骆小禾努力地回忆给她写过情书的男子,一片茫然。这才知道,年轻的时候,如果太骄傲,也许不经意间就会种下敌对的种子,无意间的伤害,却是如此的致命。
她看过一个韩国片,那里面的女主人公说过一句话,无论我再龌龊,只要有一个理由让我活着,我就一定要活下去。
骆小禾曾经想过死,可是因为这句话,她顽强地活下来,和左安顺利地办了离婚手续。左安的态度让她觉得,如果自己让人觉得不舒服了,那么,不如离开他好了。
儿子归了左安,她一个人南下,不知往哪里去,可是她想,总归有个地方会接纳她,总会有这么一个地方吧。
这样一想,她也就觉得,这流年,也许马上就会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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