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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待

嘈杂的地铁站。她坐在略有些斑驳的蓝色塑料椅子上，深蓝色的裙子下裸露的白色肌肤，在深秋的夜里泛着微微的血色。身旁的肥胖男人抽着烟看着报纸，眼角的余光不断的瞟向她的大腿。她把手臂上搭着的淡蓝色外衣取下，轻轻的盖在大腿处。
眼前幽深而空旷的地铁隧道，黄色的警界限明晃晃的躺在暗色的地表上，拥挤的人群等候着。不断有人从电梯处涌下，周末人们的脸上依旧看不到安宁，微蹙的眉头，焦急的步伐。轰隆的声音响起，等候的人们攒动起来，透过呼啸而过的地铁玻璃窗，人影仿佛连成一片，拉扯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地铁渐渐慢了下来，里面的人挤出来，外面的人挤进去。地铁又满满当当的缓缓前行，加快了速度驶出她的视线。

蓝。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正好迎上左侧上方的明黄灯光。灯光的阴影下，一个瘦高的男人。深陷的眼睛，羞涩的对她微笑。在浑浊而明亮的灯光下，这个有着漆黑眼睛的女孩，像一朵绽放在黑夜的蓝色花朵。安静而苍白。
他们并肩走在深邃的地下隧道里，来往的人群，匆忙的脚步上是淡漠的脸。到了地面，风吹起她的蓝色裙摆，妖娆且诱惑。墨黑的夜下，城市各处闪烁着霓虹。四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

把衣服穿上吧。幕的声音低沉而温和。

他笑的时候眼里的眸子闪动着柔和的光芒。坐上TAXI，幕厚实的手覆在蓝蓝的手上，五指弯曲，扣住她的手心。蓝看一眼纠缠在一起的十个手指。幕的小指上戴着银色的尾戒，蓝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着戒指。简单的纹路和幕的气质很相配。
蓝把戒指从他小指上取下，大拇指和食指轻捏着戒指的上下两端举在眼睛上方，颜色已有些黯淡。随后套进自己左手食指上。摇晃了几下。大小刚好。

送给我吧。蓝冲他调皮一笑。

车停在某条热闹的街道。幕替她打开车门，仰头看见二楼楼顶写着傣妹火锅四个字。木质的狭窄楼梯，在脚下发出咿呀的响声，仿佛随时都可能崩塌一般。穿着大红色旗袍的女子迎在二楼门口，帮他们拉开玻璃门，弯腰说着欢迎光临。氤氲的雾气弥漫着整个屋子，浓烈的火锅味充斥着嗅觉。蓝选了一个角落的二人席位，右侧是大大的镜面。蓝转头，镜子里的女子脸被外面冰冷的空气冻成了红色，而嘴却是苍白的。她咬了咬下唇，再抿一抿，嘴唇立刻显出红润的色泽。

服务生拿来菜单，蓝习惯的点了自己爱吃的几样菜，将菜单推给对面的幕。
幕拿起菜单，递给服务生。
我只点了自己的。
幕的笑有些羞涩，他说，我没吃过火锅，这是第一次，不知道该点什么。

2，秘密

他们没有太多的语言，似乎对于这样突兀的见面还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幕的手机响了，音乐也是简单纯粹的。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面露难色。铃声就那样一直响着，不接，也不挂断。
服务生端来火锅，把火力开到最大。沸腾的水咕噜咕噜的叫着，铃声终于安静下来。幕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尴尬着看着蓝。蓝把土豆，青菜，都倒了半盘进去，看着那些菜在火红的汤汁里翻滚。

看起来很好吃。蓝淡淡地说。
铃声再一次响起。蓝突然从座位上站起，对幕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便往外走去。
幕看着蓝远去的背影，接起手机。那边茉嗔怪的声音响起，幕，怎么刚才不接电话。
幕说，我不是说了吗，我出差，在陪客户吃饭，不方便。茉乖，等我回去了就给你打电话。茉依依不舍的挂断电话，蓝也正好走了回来。

整个过程安静而压抑，热气使他们之间变得恍惚。

来两瓶啤酒。一直安静的蓝突然开口。
蓝先是浅浅的尝了一口，接着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幕拿着杯子无所适从，只好跟着蓝喝光了啤酒。蓝不断的吃菜，不断的喝酒，直到脸上的淡红变成了绯红。幕抓住蓝要继续倒的酒，蓝，不要喝了。
我可以看看你的手机吗，幕。蓝用迷蒙的眼看着幕，因为雾气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潮湿。

幕抓着蓝的手变得僵直，缓缓松了开来。几次的欲言又止终于归为平静，蓝笑着继续喝酒。

3，融合

在去宾馆的车上，蓝身体软软的靠在幕的身上睡着了。

在房间里柔软的床上，幕静静的抱着蓝。一片温暖的潮湿滴落在他的脖颈，他仓皇的看着蓝，蓝的眼睛里充满疼痛。他们的距离这么近，再也不是隔着冰冷的网络诉说着什么，思念，或是爱情。幕说他要到蓝的城市出差，蓝就到火车站去等他。就像在网络上，他宠爱的叫着她，小家伙，该休息了。于是蓝就下楼给他打了电话休息。只是幕的电话总是忙的，电话里清冷的声音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有时，幕会挂断那边的电话接起蓝的，有时那个声音会一直响起，直到蓝默默的挂断电话，许久幕的电话就会打回来。

幕轻轻的吻了蓝，感觉到蓝的顺从，他的吻更加深入。蓝没有拒绝，眼泪却流得更多，直到发出呜呜的哭声幕才放开了她。

去洗澡吧。蓝静静地说，声音空洞。

蓝坐起身，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蓝拿起桌上幕的手机，解锁，查看短信。
幕在浴室里唤着蓝，许久得不到回应。拉开门看见黑暗里，蓝手上的手机亮着淡淡的光芒。幕赤脚走了出来，阴影里看不清蓝的脸。幕拿走手机的时候，发现手机上一片潮湿。他蹲下身仰头看着蓝，蓝的脸上是纵横的眼泪。幕紧紧的抱着她，感觉到她微微的战栗。

幕要了蓝。蓝是惶恐和迷惘的。她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夜里，幕的手机响了一次，幕慌张的躲进洗手间，压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拉锯一般发出吱吱的声音，很是刺耳。

4，离开

幕的离开和他的到来一样安静。蓝执意要送幕上车，幕坐在高高的大巴上，蓝站在不远处仰头看着窗口的幕，幕的笑容安静而平和。车缓缓开动，蓝的目光跟随着车子远去，却一直没有回应幕的招手再见。她就那么执着的站在原地。
深秋的风是冷的，棉质的深色及膝袜子和裙子之间的距离让她感到寒冷，凉意不断的窜上她的全身。

之后的日子里，蓝是考虑过与幕的事情的。只是有些人是注定要爱上的，爱上了就放不掉的。蓝这么想着。

第二次和幕见面的时候，幕告诉蓝，茉的事情。
他说，茉也是他网上结识的，和蓝一样。只是从未谋面。
蓝说，你也叫她小家伙。
幕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蓝，默不作声。

他们在黑夜里不断的做爱。开着空调的干燥房间里，紧紧拥抱的两个身体，肌肤深处不断的渗出汗水。雾气氤氲的浴室里，温暖的水冲刷着全身，洗不掉，寂寞。

蓝在地铁上收到幕的短信，写着，我会和茉说清楚，我只要你，蓝。

5，生活

一个月后，蓝站在幕的办公楼下。白色的线衣，蓝色的牛仔裤。深秋的阳光有些昏黄，毫无温度的照在地面上，周围大片大片的法国梧桐飘落的黄色叶子洒在蓝的肩头。幕的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蓝看到幕急促的脚步，快步向她走来。看到她身后沉重的行李时，诧异里有着微怒。幕把蓝带到自己租的房子里，一室一厅一卫。白色的瓷砖已落了不少尘埃。幕让蓝穿着他大大的棉布拖鞋，而自己赤脚走在冰冷的地上。他把卧室门打开，吻了吻蓝，匆匆赶回公司。

蓝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把大大的红色箱子塞进幕的床底，和幕的黑色行李箱一起安静的躺着。蓝坐在地上，摸着幕的箱子，眼睛里有着痴迷。蓝起身趴在幕的床上，脸深深的埋进枕头里，幕的枕头已经被压的有些平了，可以闻到幕的气息，是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蓝抱起幕没有叠的被子，深吸一口气，整个房间里到处充斥着幕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蓝看了看房间，是和所有男子的房间一样的杂乱。蓝哼着歌开始收拾房间。蓝用抹布一遍遍的擦着地，来来回回，直到里面可以映出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接着便身体舒展着躺了下来。

幕下班回到家里，看到蓝蜷缩在地上睡着了。正要叫醒她时，看到她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手抚上蓝的脸，冰凉的。

蓝，起来了。要着凉的。幕抱起蓝走进房间，轻轻把她放在床上。蓝的手环着幕的脖子不松开，像只小猫一样的撒娇说，回来了。

吃过晚饭，幕牵着蓝的手，带她去逛步行街，看夜景。

对于蓝的到来，幕是一无所知的。她从来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进了他的生活，就像当初的相识，也许，一切都是命定的。幕想着。

也许在喧嚣的城市里，四处都是寂寞的灵魂，一个契机，就碰撞出火花。

蓝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于是便做起了全职妇女。蓝买来一大盆的百合花摆在大厅的桌上，屋子里到处弥漫着百合淡淡的幽香。幕不在家时，蓝把屋里所有的地方和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累了就坐在地上歇会，想像着幕回家时看到干净整齐的家会夸赞她。其实，幕每次回来都已劳累得忘了一切。只是蓝依旧心甘情愿的做着。卧室前面有个小小的阳台，蓝有时会在深秋的阳光下坐一天，有时会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幕回来时会轻轻把她叫醒，就开始做饭。这样的日子是平淡而美好的，像所有妻子等着归家的丈夫一样安然。幕回到家时，总是还有做不完的工作，幕坐在电脑前，蓝会撒娇的搂着幕的腰，不断的亲吻着幕的脸颊和额头，或者躺在床上看从对面书店买来的打折杂志。等到幕做完工作的时候，蓝通常都已经睡着了。

6，疼痛

这样的宁静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某一天，幕对蓝说，公司要他去外地出差。而那个城市，恰巧是茉所在的。蓝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慌张和不安，她拉着幕的手说，不要去。幕无奈的安慰着蓝，那是公司的安排，我无能为力。

那一晚，蓝失眠了。蓝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大脑空白。看着侧身熟睡的幕，幕总是喜欢背对着蓝，蓝就从他身后环着他的腰，紧紧的抱着幕入睡。那种安全感，在那一夜，荡然无存。幕的睡眠总是很沉，蓝光着脚走出房间，脚下传来的阵阵凉意让她觉得惬意。蓝穿着棉布的白色睡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蓝依旧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小，看着屏幕里的人无声的演绎着。不知过了多久，蓝又爬回床上，把自己的身子暖了暖才抱紧了幕。

清晨，幕悄悄起身，在蓝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在准备离去时，却发现手被蓝紧紧的抓着。回过头来看见蓝血红的眼，让他触目惊心。蓝的表情就像一头随时会失控的野兽。

幕，带我去。蓝的声音因为一夜没睡而变得沙哑。
蓝，乖，我尽量赶在当天回来，那边是工厂，不方便带你去的。幕一个个拨开蓝的手指，看到手腕上竟然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幕把房门轻轻关上，去洗手间洗漱完后回到房间收拾东西。蓝抱着双膝，木然的坐在床上。
幕，告诉我，你不会去见茉的。蓝的声音像碎了一地的玻璃。
幕疼惜的看着蓝，双手捧着她冰冷的脸，在她苍白到透明的嘴上一吻，是的，我不会见她。
就在幕准备出门的瞬间，蓝突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幕，带我去，带我去。
幕感到一丝厌烦，转身对蓝说，我已经买好票了，要误点了。可是蓝却不松开分毫，反而抱得更加的紧，脸靠在幕瘦削的背上，不断的摩挲着。
你不要让我觉得厌烦，你突然跑来我已经什么都没说。幕粗暴的把蓝从身边推开。

蓝颓然退开，低着头站在客厅里。

幕走了。

等到幕深夜赶回来时，却看不到蓝。蓝没有像平时一样乖巧的在屋内等候，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就调皮的躲在门后。幕突然觉得恐慌，因为屋内的安静和空荡，因为没有了蓝的等候。幕大声的叫着蓝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应。
蓝在洗手间里。当幕看到蓝时，蓝披散着头发躺在浴缸里，浴缸里放满了冰凉的水。蓝睁着空洞的眼睛，像极了地狱的幽灵。幕把蓝抱起，帮她擦干身上的水，蓝像个木偶一般任由幕擦着，却始终不吭一声。幕不知道她到底在浴缸里呆了多久，心里有某处被一丝丝的线牵扯着，拉锯式的疼。幕把蓝放在床上，抱着她，用被子把两人裹紧。

幕轻轻地吻了下蓝的唇，说，蓝，我回来了，为了你，连夜赶回来了。

蓝死水般的眼里有了一丝灵动，眼前的幕因为劳累而显得异常疲倦。蓝伸出虚弱的手轻抚着幕的眉头，幕的吻变得激烈，蓝的唇苍白而冰凉，他想要给予她温暖。

7，颓败

日子开始继续它的平淡。只是幕和蓝之间有了不能说的秘密，蓝不提，幕也不说。他们之间开始了一些争执，通常是为了很小的事情，却不休不止。幕总是疲倦的看着神经质的蓝，不知所措。蓝对幕讲她不幸的童年，破碎的家庭。她说她是个没有家的孩子。他开始意识到蓝内心深处某些绝望阴郁的东西，那是他无法触及的灵魂深处。

这个靠海的城市的冬天是比较柔和的。蓝出去买菜时总喜欢看着泛白的天空下落光树叶的梧桐，突兀的枝丫在寒冷的风中显得更加萧索。
蓝曾问过幕什么时候可以带着她去见他的父母，而幕闪烁其词。幕不只一次的考虑过和蓝的事情，在他的内心里，蓝有着不安的灵魂，没有未来，也给不了他未来。幕嬉笑着把家里的地址告诉蓝，他说，蓝，你去吧，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儿媳妇。蓝怔怔的看着幕，在他强装的笑容里，在他清澈的眼里，蓝看到了自己的绝望。
那一夜，外面的风格外的大。吹着窗户发出哗啦的声响。蓝的睡眠是浅的，一丁点的响动就会让她醒来。幕的手机放在桌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幕看着熟睡的蓝，拿起手机，轻轻的把门带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电话。

许久，突然的光线晃花了幕的眼，蓝站在光线的阴影里，苍白的脸，无神的眼，像一朵疲惫的花。

谁的电话。蓝的话总是直指人心。
幕看见一朵苍白的花迅速颓败，几近枯萎。茉的。幕说。
那一刻，花朵从里到外，凋零枯萎。

蓝走回房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幕默然的看着蓝拉着红色的行李箱站在卧室门口，静静的走到幕的身前，终于还是没有任何言语。寂静的夜里，只听见风吹撞玻璃窗的声响。疲惫的心丧失了语言。
刺骨的风吹散蓝的长发，黑色的发丝消失在寂寞的夜里。她拖着沉重的行李漫无目的的走着，她总是不清楚自己要什么，离开了幕，该何去何从。蓝仰头站在马路中间，看着头顶的天空，散落着几颗星星。凌晨的夜是安静到窒息的，为数不多的灯光散发着惨淡的光芒。风不断的灌进蓝的衣裳，却感觉不到寒冷。蓝最终还是选择了火车站，终归是要离开幕，和幕的城市的。

火车站里还有不少候车的人们，有的把铺盖铺在地上睡着，有的和朋友们低声的说话。蓝突然很羡慕这些人，这样的深夜，那么明确的目的地，他们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做什么事情。蓝找了个角落瑟缩起来。
幕看着蓝停在马路中间仰头看着天空，纯黑的夜色里，她白色的身影显得那么单薄，仿佛头顶那大片的梧桐树上已经落光的树叶，随着风的吹落，不知到前方在哪里。那么恐慌。他跟着蓝来到火车站，看着她瘦弱的身体瑟缩在角落里，木然的表情在苍白的脸上看起来那么无助。
幕终于还是选择了回头。这是第一次幕看到蓝倔强到让人心疼的一面，几个月的相处以来，幕感受过蓝的温柔，蓝的不安，还有蓝的神经质。

8，寻找

当幕回到自己的房子，房间里到处都是蓝的影子。蓝擦着地板的身影，给百合浇水的身影，在阳台上享受阳光的身影，还有在床上安静的抱着他的身影。幕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里面混杂了蓝头发凄清的幽香。幕疲倦的睡去。

清晨，幕坐起身，把枕头拿开。淡蓝色的长方形本子安静的躺在碎花的白色床单上，床单是蓝选的。这里的窗帘，桌布，甚至他的鼠标垫在蓝的到来之后统统换过。都是经由蓝那双苍白柔软的手精心挑选的。
淡蓝色的本子上，诊断证明书五个红色的字触目惊心。幕翻开来，在第二页里他看见了自己要寻找的东西。潦草的字迹里，已孕两个字默默的写在右下角。

幕请了一天假，疯狂的奔走。

他找不到她。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安静的。安静的无声。在蓝没有出现的时候，幕每天做着一样的工作，回到家里一身的疲惫，打几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听着电话里虚幻的爱和情似乎得到了一些慰藉。幕尽量让自己忘记蓝的存在，蓝的出现就像一场梦一般，静默而冗长。梦醒了，依旧是一样的生活。只是，那疲惫的心之下，仅剩的爱似乎也被梦带走了。

在收到蓝的信的前两个月，幕迫于家里的安排去相亲了一次。

女孩叫凌。穿端庄休闲的淑女装，长长的黑发用银色的丝带高高束起，全身散发着知性的气质。幕突然疯狂的想念蓝，那个留着长发却从来不肯扎起的女子，那个有时孩子气，有时神经质的女子。想念她头发淡淡的香味，想念她激烈的吻，想念她柔软的身体，想念她抱着自己撒娇的样子，想念她乖巧的做着家务的样子。

想念她的一切。

9，原来

对于凌，幕连理睬的兴趣都没有。可是，他的漫不经心非但没有使凌知难而退，反而更加殷切。凌开始在每个周末不断的走访幕的家。幕的父母看起来很喜欢这个乖巧的女孩，凌也很懂得讨他们欢心。

某个周末。
凌。这是幕第一次叫她，你看我们家情况不错吧？有房有车。我也有稳当的工作。你知道吗？这些都是假象。
幕不顾父母的阻止，继续说，我们家前不久刚欠了近百万的债，你打算和我结婚，一起还这些债吗？
看着凌错愕的表情，幕想到那个夜里，妈妈哭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陡然降临的灾难没有给他们丝毫的准备时间，就那么残酷的立在他们眼前。幕坐在黑夜里，双手抱头，手深深的插进头发里，对未来的恐慌和无法把握把他击垮，他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权利。比如，爱。

凌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在幕的世界。她是理智的，不会为所谓的爱去负累一辈子。人的一辈子太过短暂，谁都有权利去获取自己想要的快乐。幕想，蓝也是的。

10，死亡

春节前夕的某一天，幕还在公司里忙碌着。

你有女朋友了？幕的妈妈突如其来的问话。
原来，蓝记住了幕家里的地址，寄了一封信，写着，我想我快死了。还有你的孩子。

当晚，幕做梦了，梦里面，有时候是冰冷的夜里，蓝穿着洗得泛黄的衣衫躺在破旧冰冷的房子里，脸上却满是幸福的样子，手轻柔的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嘴里呢喃着什么。有时候却是蓝和一个陌生的男子面对面坐着，蓝焦急的神情，慢慢转变成了恳求，再是乞求。幕很想听清楚他们之间的谈话，看起来就像蓝在求着男人什么事，却始终听不清楚，看不明了。

幕从梦里惊醒。天还是灰蒙蒙的。
幕到楼下的24小时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烟，幕是不抽烟的。幕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方式，幕在保暖内衣外套了件薄薄的外套，站在冬风凛冽的黑夜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晚蓝拖着行李站在黑夜里仰望天空的单薄背影。

幕记了信上的地址，坐上飞往蓝所在城市的飞机。蓝是期待着幕去的，因为她把地址写得很详细。从地址名字看来，似乎是某个小巷里的小房间。幕想像着这几个月以来蓝的生活，怀着孩子的她，不会再在电脑前工作了吧？那她能做些什么？她会做些什么？她明明都还是个孩子。

幕对他妈妈讲了蓝的事，其实他们真的没有经历过什么。那么简单就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全部说完了。
幕的妈妈说，蓝是爱幕的，很爱很爱幕。只是，她是个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再多的爱也不能让她的恐慌减轻。也许，幕的一句，嫁给我吧，可以让她安心。可是，幕没有说出口。

11，永别

蓝所在的地方，果然和幕想象的一般。破旧，肮脏。细小的巷子里，污黑的水几乎占满了整条小路。幕找到了蓝的房东，一个矮胖的老妇人。

房东说，蓝死了。在前天晚上割腕的。血流了满地都是。那房子现在都没法住了，真是造孽啊！肚子还有5个月大的孩子啊！
幕说，我是孩子的爸爸。
房东惊讶后鄙夷的看着幕，穿着光鲜亮丽的英俊男人，竟是蓝的丈夫。房东把一本日记本交给幕，说是蓝唯一的遗物。转身便回了房，似乎多看一眼幕都不肯。

幕紧握着日记本，找到路边一个石椅开始翻看。却发现只有寥寥几页纸。歪斜的字，简单的记录了这几个月的事情。

最近的日子里，蓝都靠一些简单的手工活维持生计。因为有了孩子，蓝不再去公司上班，怕辐射对孩子不好。就到附近的小饭店里工作，老板给了份相对轻松的活，就是每天不忙的时候把卫生打扫一下。可自从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跤之后就再也不肯让她工作了。第二天在下楼梯时昏倒了。去了一趟医院，所有的积蓄几乎全都花光。

从写信到蓝自杀，整整10天。而那封信，也寄了整整11天才到。

蓝说，幕，我等你10天。幕，你忘了我么。 幕，我等不到你了。幕，谢谢你让我不再孤单。幕，我和落幕走了，哦，落幕是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你喜欢么。

12，落幕

天空开始下起迷蒙的雨，顺着瓦砾串串滴落，滑进幕的身体。蓝的身体总是那么凉，就像她的心，无论幕怎么努力，都无法像阳光一样温暖她。
雨滴撒在蓝的日记本上，蓝色的字迹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朦胧间，幕看见蓝苍白疲惫的脸，像冬日里迅速颓败枯萎的花朵，消散在这个寒冷的冬季里。

幕说，蓝，嫁给我吧。